【宜嘉】人造天使04
实习教师段X优秀学生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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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凄凉的小地窖里，他已被命运久久囚禁。连一缕令人愉悦的粉色的微光也透不进，逼迫着他与阴郁的漫漫长夜厮守。他像个木偶，被喜欢嘲弄人的神灵摆弄，像个风姿绰约、光彩照人的幽灵厨师，烹煮着自己的心和意志。他是个逐渐被侵蚀的空壳，等待时间将他消磨，但大概也有意外，英雄会打开地窖的门。
离九点还差十分钟，楼上的理科班拖挪椅子的声响穿过天花板向下输送着结束一天学习的激动。对于住校的高中生来说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除去课间就只有晚自修后到熄灯的一个小时了。不管男孩女孩都会往小卖部跑，捧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或者买两串滴着汁的五香豆腐干，准备满满的宵夜站在宿舍楼下的桂花树下等着今天在走廊上看见过的暗恋对象。
那些偷偷谈了恋爱的小情侣总会脱离人群，绕到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荡，一高一矮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着今天班级里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恋爱的小孩心里一切都值得分享，就算知道挽着手什么都不说也很甜蜜，也想把对方圈进自己的生活每一细节中。
王嘉尔提起书包拒绝了崔荣宰的邀约，挤着人流走下楼。等前头的人稍微少了些，他才发现朴珍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他前面，浅蓝色的书包带子随着脚步左右甩动，在橙黄的灯光下亮的发光。
他有些冷的手插在口袋里，拇指和食指捻住口袋内层的网纱摩挲，掌心微微冒汗，将攒着的走读请假条蒸的软软的。
朴珍荣脚程很快，王嘉尔和他距离十米，看着他将崭新整齐的请假条递给门卫，写下了出校门的时间，那浅蓝的背包从侧面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像一个货架上的模型，完美的被撑起了每一个角落。
等门卫在王嘉尔的请假单上盖上章，浅蓝色的朴珍荣已经消失在了门口的小道上。沿着校门口的马路一直走，要不了多久就能到镇上有名的红、灯街，斑斓的霓虹灯，穿着包臀裙的红唇卷发女郎和甩着叮当作响满身首饰的小混混穿梭其中，王嘉尔也懒得靠近，省的引上麻烦。
他一边将书包背在身前，一边朝四周环顾了一下，重新把边角卷起的请假条塞进隔层里，怎么找都找不到浅蓝书包。算了，这片地方晚上不太安静，但他也没空关注要去上补习的朴学霸。今天出月考成绩，他得给爸妈打电话汇报。
那坏了几个路灯的昏暗小巷平常没什么人经过，白天还有居住在小巷里头的爷爷奶奶搬藤椅出来晒太阳，一到晚上八点后就只有超近路的夜归人和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才会出现在这里。
王嘉尔两种都不是，但兼具两种的特性。
他踩着帆布鞋，身前挺着书包走到了小巷中间，恰好处在两头的光都照不到的死角，书包后头的小夹层里放着被挤压变形的烟盒，艰难的打开之后，就能看见里头乱七八糟放了好多烟，没一根和皮对的上号。
这大多数都是林在范——红、灯区混混马首是瞻的保护费大哥给的，他几乎每天都混在女人堆里，杂七杂八收了不少女士烟，久了连自己抽惯了的软壳利群都找不着在哪，索性收了多少都一股脑的塞进王嘉尔的口袋。
王嘉尔蹲在路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啪嗒一下点了火，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熟练地开了机等着通讯信号恢复正常。他猛吸了一口才知道自己点了根最讨厌的薄荷味，皱了皱眉想甩了扔，停顿两秒之后还是细烟又放回了嘴里，小小的一口口嗦。
父亲的电话号码从小熟记，已然变成了无法忘却的魔咒，一提起就会在脑袋里头盘旋，自动重复五六遍。手机屏幕的光和指尖那一点橘色混在一起勉强照亮了他那张表情不太好的脸，通话的嘟嘟声骤然停止，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全文背诵的不仅有逍遥游，还有上午才发下来的各科成绩。这次发挥的并不算好，特别是最后的文综，前一天和崔荣宰通宵打游戏，写主观题的时候眼睛发昏，思绪像打了结，只能顺手写下知识点，分析出一团浆糊。
总成绩排在班级第三，年级第四，和他预料的有点出入。但父亲的反应并不意外，用为了你好、学习是自己的事包裹着的虚荣心在考试失利的时候格外容易暴露，王嘉尔只能将输入右耳的絮叨或者烟气一起在肺里过一遍，呼出融进黑暗。
等挂了电话一根烟也燃的差不多了，王嘉尔站起身借着手机光又抽出一支红酒爆珠叼在嘴里，数了数剩下的烟，又塞回了狭小拥挤的夹层。
他咧着嘴将烟雾从嘴角赶出，才往小巷深处走了两步，就远远听见喧闹，在静谧的夜里一点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那群人似乎没想压着嗓子，王嘉尔隐约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浅蓝色书包。
小巷不是一条道笔直通向大马路的，而是在尽头不远的地方拐了个弯，那弯还有几道叉，一个分支飘来粉色的光。那狭窄的弯道里此刻聚集了几个人，围着一个学生笑闹。
林在范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他的耳朵上挂满了银色的耳环，也不知道一耳朵上几个眼，凑在一起丁零当啷的合奏。这样的夜里他只穿了一件灰色卫衣，靠在墙边一手搭着朴珍荣的肩，一手捻着烟，脸上没有笑意但那眼睛弯的找不到仁。
朴珍荣就低着脑袋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直挺挺的站着，论周围那几个小混混说什么都像没听到一样，像多年前的王嘉尔，又硬邦邦的孺子不可教。
学校的混混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不会霸凌成绩好的学生，莫名其妙的班级荣誉感让好学生在他们眼里是为班级争光的吉祥物，只有那些不起眼的孩子才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校外的混混不屑与学生为伍，除非被踩到了脚，不然也不愿意和难缠的小赤佬引起纠纷。
王嘉尔不太熟悉这样的场景，在他的印象里，朴珍荣完全不是一个会惹事的小子，林在范他们也从来没有招惹过隔壁高中的人，他们上学放学，林在范收钱扫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场单方面的争执挡住了王嘉尔回家的路，也将他彻底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红酒味的爆珠早被咬破，长长的烟灰掉在了地上，吐息之间烟雾在他周围笼了一层轻薄的香味。林在范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他，搭在朴珍荣肩膀上的手短暂的举起来朝他挥了挥。
“在范哥。”
看见了王嘉尔，林在范才突然发现两人身上相同的校服，他挑了挑眉毛，眼皮上的两颗小痣都跟着跳了跳。
“你认识？”
朴珍荣被他扳着肩膀转了个身，猝不及防的看见叼着烟的同学，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王嘉尔唇上的橙光。
王嘉尔没有办法只能点了点头，林在范抿着嘴，歪着脑袋靠在了石砖墙上，被露水泡湿的砖墙凉凉的，刺的他太阳穴发冷。他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依旧处于震惊的少年，随后笑了笑，凑到朴珍荣耳边丢了句没头没尾下次再说，又朝王嘉尔挥了挥手，带着人转身走出了巷子。
只剩下两个校服小子面面相觑，这大概可以排入王嘉尔高中生涯最尴尬排行一位了。